在贾木许的电影《地球之夜》的第三个故事里,巴黎的一位黑人出租车司机在凌晨 4 点接上了一位盲人女乘客,他问道,盲人能成为种族主义者吗?司机小伙子或许在 “视觉与人的观念之间的联系” 这一点上进行了夸张,但这正说明,人们的想法很大程度上在被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影响。难怪来自的摄影师托马斯·古纳松 (Tomas Gunnarsson)认为,由图像建立起来的成见,应该由图像来打破。
托马斯·古纳松自称 “性别摄影师”,但他同时也指出了这个称谓的之处 —— 哪个摄影师(尤其是肖像摄影师)能避免 “性别” 呢?但在托马斯的摄影中,第一个引起人们注意的总是被拍摄者的性别:女性伸出手指着镜头,男性光着脚斜倚在沙发上……他更像是一个重建性别的摄影师,在自己构建的图像世界里,将传统的性别角色进行对调。这个简单到有些幼稚的行为就像那个巴黎出租车司机的笑话一样,“啪” 地一声把我们习以为常的世界滤镜给敲碎。人们突然意识到,男性和女性被拍摄的方式如此不同。在这个 “手段” 之外,托马斯还拍摄许多二元性别之外的人群,以及老年人、残障人士等很少在大众可见的图像中被表现的人群。
还是那句话,性别和性别规范是社会与文化建构出来的。这种被默认的性别规范又通过大量、广告图像在人群中,不断强化着人们对于性别角色的刻板印象,以至于人们都忘了它是可以被质疑的。而托马斯数年来的,就是用图像来打破这种刻板印象。
托马斯并非艺术背景出身,在开始 “性别摄影” 之前,他是一名摄影记者。这使他的摄影语言更加平白易懂,容易触及到更广泛的人群;同时,也使拍摄对象看起来更加 “正常”,就像是十几年后一本再普通不过的里面会出现的照片一样。
目前,驻上海总馆和对外交流委员会主办的展览《打破成见的图像:来自耶夫勒的一封信》正在上海太古汇举办,呈现了托马斯·古纳松的摄影作品。在现场的快闪摄影棚中,托马斯邀请上海的观众参与到自己的性别摄影中。我们和托马斯聊了聊他的性别摄影项目的形成和发展,性别摄影的小技巧,以及图像对于打破成见的重要性。
托马斯·古纳松:说起来人们可能不相信,不过在我的摄影师和记者生涯开始时,我的雇主们可不是什么特别有性别意识的主儿:电子游戏、娱乐、技术。虽然如此,但其实我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就很有性别意识了,我为我的家乡,小城 Sundsvall 的本地撰写关于性别平等、性别角色和性别范式的文章。工作以后,我也曾试图从内部来改变性别,比如技术过往封面上所出现过的女性还没有机器人多。但很快我就招架不住了,比如说,我得去科技展会现场,拍下年轻的迷你裙女郎向流着口水的中年记者展示电子消费品的场面。
我逐渐意识到,尽管我在写作中具有性别意识,但我的照片里着人们在大众媒介中所能看到的各种性别刻板印象。我把男人们拍得活力无限,专注于工作,我让他们别看镜头,有时候还会给他们一个充满力量的仰视视角(让他们显得更高大、更重要);而我镜头中的女人则温顺可人,带着具有亲和力的温暖微笑,摆出和她们的职业毫无关系的姿势,有时候我会给她们一个俯视镜头,好让她们看起来更娇小无力,没有感。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十分受挫,于是我决定开始这个计划,并且出 “性别摄影师” 这样的职业名称,以提醒自己避免性别刻板印象,并邀请其他人加入我。
早期我写很多博客文章,分析并且新闻、广告、产品包装以及婚礼肖像指南中的形象,这些图像都是我从各种社交网络中征集来的。有时候我也会做出 “当月最具有性别歧视意味的图像” 榜单。后来,我的重点开始转移,从告诉人们 “别做什么” 到 “应该怎么做” —— 如何在照片中有效地避免狭隘的性别角色,甚至挑战它们;以及如何在照片中反映社会中各种各样的人,而不只是那些符合性别规范的人。
一开始我只是一个的博主,后来我逐渐开始,并分析一些机构在这方面的信息传达方式,其中包括武装部、税务所、公共就业服务中心和很多其他市政机构,也包括范围内的博物馆、大学,以及 H&M、宜家、谷歌这样的商业公司。我也编写了促进平等交流的指南《改变世界的图像》—— 既有书籍,也以展览形式展出。我和对外交流委员会(Swedish Institute)一起,跟不同地区的大合作,试图把这个指南带到全世界去。目前,它正以展览的形式在上海太古汇展出。
这个指南旨在激发人们撕开,性地审视那些每天围绕在我们身边的图像:正是这些可见的图像在潜移默化地告诉我们如何做一个 “正常的” 男人或者女人。这也是一场关于多样性和包容性的展览,关于每个人都有权在中被看见、听见和表现,不管他们的生别、性别认同、性取向、、年龄和身体能力如何。
其实一点儿都不困难。找到急于挑战陈腐的性别角色的人太容易了,至少在是这样。另有一些项目旨在增加让那些被社会忽视的人群的可见度,这些项目的拍摄对象很能理解,“可见性” 和 “正常化” 对于扩展他们的群体力量非常重要的。但我同时也认为,这样的项目也有利于帮助其他人认识到,那些不常被看见的人 —— 老年 lgbtq 群体、跨性别者、残障人士 —— 也一样是普通人。
还有一些照片并不强调性别反转,只是拍摄有些超越规范的真实的人,我尽可能地用最温暖和具有同理心的方式拍摄他们,而不是带着一种异常的凝视眼光,把他们表现成什么 “其他人”。有些人只想要在照片中表现出自己的 “人” 性,他们已够了被简化成某种肤色、某个种族,某种性别认同或者某种残疾,我觉得他们会喜欢这样的拍摄风格。
简单来说,我觉得已经走得很远了,但就像在大多数国家一样,这是一场时进时退的拉锯战。目前在,在 “谁买单” 方面的性别鸿沟已经被填上了;越来越多的爸爸开始申请育儿假;学校里教授关于 “性别意识” 和 “范式” 的课程;自己是女权主义,并且设置了精细的性别平等协会。但与此同时,的企业家在数量上仍然由男性控制,大部分 CEO 是男性,而且至今从未有过一个女性首相。所以,尽管相对来说是世界上最平等的国家,但 “最平等” 仍然不是 “平等”。现在,有一股右翼民粹主义和保守主义之风正在吹向,正如欧洲其他国家、美国和巴西一样。党,一个民族国家主义的保守党派,在选举中的逐年升高。很大一部分的社交在发酵着种族主义、性别主义、跨性别恐惧和 “反正确” 情绪。
目前为止,我只在挪威做过这个项目。那是一个关于青春、身份和多样性的摄影展,拍的是挪威一个小的城镇中的高中生。但是我希望能在跟我长大的国家比较不同的地方做这个项目。我在其他一些国家做过工作坊,比如在请当地的记者分析当地的图片;在和俄罗斯的 LGBT 活动家做摄影工作坊;现在在上海,我们搭建了性别摄影棚,给人们拍照片。下周我将会去墨西哥城做工作坊,但是我在那儿只呆十天。我梦想能在一个国家多待上一段时间,能真正地向深处挖掘,深挖那里的刻板印象和性别规范。
我想,在照片中展现通常被认为是 “缺陷” 的因素应该不太容易。一方面你要挑战观众,但同时你还得触动人们,使人们接受甚至欣赏。能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吗?
很好的问题。是的,“刻板印象” 最棘手的部分在于,它太常见了:我们每天都被这些印象,所以我们觉得这些印象再正常不过。作为第一步,比较好的方法是想办法让这个 “规范” 出来,比如,让男性摆出通常由女性摆出的姿势,反之亦然。人们看到照片后通常会大笑,或者觉得这张照片滑稽古怪,这本身就证明了男性和女性的肖像有多么不同。
但仅仅调转性别角色只是一个很有效的 “开眼器”,并不是一个长期的解决方案。要真的让人们意识到性别意识的重要性,我发现最好的办法是,鼓励大家突破界限。“性别意识” 下的摄影,并不是要用同一种方法拍所有的人,就像我的者说的,把所有的人拍成同一种灰调、中性的大杂烩;相反,而是要把大家从 “一定要这么做才有吸引力” 的狭窄想法中出来。二元性别之外还有很多。
我想,一直以来最大的挑战就是避免过于简单地阐释一切,避免非黑即白,无论讨论正确与否。相反地,我试着鼓励人们提高(在性别方面的)意识,去做出一个经过思考的决定,或者鼓励他们回到自己的直觉感受,哪怕这种直觉通常是和性别规范相吻合的。
图像是一种如此有力的工具。你知道有句话说,一张图胜过千言万语。有时候只需要一张图,就能打开我们心里的窗户,或者激发我们对于自己是谁的想象。你无法成为一个你看不到的人。我觉得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还是那些不在这两个类别之中的人,都应该更、更自在地跟难以企及的狭小性别定义保持距离。
如果理想的男性形象是极其男性化的,沉默、克制、高人一等的,并且从不表现自己的脆弱一面,这种形象是不是也跟男性率和成瘾率极高有关呢?在,百分之七十的者是男性。去做一个 “真” 男人和 “真” 女人的压力常大的。我相信图像可以解放我们,拓展我们的行动范围,塑造我们自己的生活,不管是不是跟我们的性别相一致。
这就是一张常规的照片,并不是展览的一部分,但是我之所以选这张照片,因为我涂着口红。在这次展览的拼图中,有一块是缺失的:那就一个化妆的男人。所以我决定自己来填这个空。但是我看到中国的广告中有很多男性模特是涂口红的,所以这张图片在这里引起的惊讶可能不像在其它地方那么多。
“展览《打破成见的图像:来自耶夫勒市的一封信》将在上海兴业太古汇展出至 10 月 20 日,快闪摄影棚还有两次:10 月 19 日、10 月 20 日,14:00-17:00”黑木奈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