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我忐忑着,拿了书来了。他使我同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前,教我一句一句地读下去。我担着心,一句一句地读下去。
我五岁正式由家庭教师教我“读书”——认方块字。起先一天认五个,觉得很容易。后来加到十个、十五个,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而且老师故意把字颠三倒四的让我认,认错了就心。我才知道读书原来是这么苦的一回事,就时常装病逃学。
母亲说老师性子很急,只想一下把我教成个才女,我知道以后一定受不了,不由得想逃到后山庵堂里当。母亲笑著告诉我也要认字的,而且吃得很苦,还要上山砍柴,我只好忍著眼泪再认下去。不久又开始学描红。老师说:“你好好地描,我给你买故事书。”故事书有什么用呢?我又看不懂,我也不想看,因为读书是这么苦的事。
十岁时,家庭教师教我背千家诗,背得我直打哈欠。……“文学家”这个名字使我,那要吃多少苦?太难了,我宁可做厨子,做裁缝师傅。烧菜和缝衣比背古文、背诗有趣多了。
当我在一年级的时候,就有早晨赖在床上不起床的毛病。每天早晨醒来,看到阳光照到玻璃窗上,我的心里就是一阵愁:已经这么晚了,等起来,洗脸,扎辫子,换,再到学校去,准又是一进教室被罚站在门边。同学们的眼光,会一个个向你投过来。我虽然很懒惰,却也知道害羞呀!所以又愁又怕,每天都是怀着恐惧的心情,奔向学校去。最糟的是爸爸不许小陈翔刘美含孩子上学乘车的,他不管你晚不晚。
有一天,下大雨,我醒来就知道不早了,因为爸爸已经在吃早点。我听着,望着大雨,心里愁得了不得。我上学不但要晚了,而且要被妈妈打扮得穿上肥大的夹袄(是在夏天!),和踢拖着不合脚的油鞋,举着一把大油纸伞,学校去!想到这么不舒服的上学,我竟有勇气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等一下,妈妈进来了。她看我还没有起床,吓了一跳,催促着我,但是我皱紧了眉头,低声向妈哀求说:
爸气极了,一把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爸左看右看,结果从桌上抄起鸡毛掸子倒转来拿,藤在空中一抡,就发出咻咻的声音,我了!(节选自《城南旧事·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可是,你看在电影里,爱赖床的英子还是被一篇优美的课文了,还对“小说家”这个词儿有点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