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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走进中国人民抗战纪念馆的日本人

※发布时间:2017-11-20 9:20:55   ※发布作者:habao   ※出自何处: 

  有一方面孔,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身份却有些特殊——他是日本人、中国现代史学者,名叫安藤润一郎。

  他今天要参观的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穿过卢沟桥,迈入宛平城,置身纪念馆,除了“九一八”,安藤润一郎心中还装着九月的另一个日子——“九二九”,45年前的9月29日,中日邦交正常化联合声明在京签署。

  作为日本人,参观抗日战争纪念馆是一个困难的决定。日军的刺刀,哪怕是在80多年后,依然不易。因为的,是自己的和先辈。

  但安藤润一郎还是来了。他参加了中国文化部、中国社科院联合主办,中外文化交流中心承办的“青年汉学家计划”。这是他的内容之一。凝视纪念馆内日军中国人民的史料,他面色凝重长久不语,四个汉字从记忆深处复苏——日本鬼子。

  5岁时的安藤润一郎并非一个普通的日本男孩。他的父亲安藤彦太郎是日本知名中国经济、历史学者,母亲岸阳子则痴心于中国文学的翻译与研究,且双双供职于早稻田大学。

  1976年,受中央编译局邀请,安藤彦太郎携妻儿来华,参加《选集》翻译。岸阳子在大学教授日语,安藤润一郎就读大学附属幼儿园。自此,安藤润一郎开始了两年多的中国之旅。

  “上世纪70年代,中国的影视产业还不发达,电视播放的主要是关于战争的老电影。”安藤润一郎回忆生活时说,《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地道战》等抗日影片是他的最爱。

  在安藤一家人位于友谊宾馆的住所里,红樱枪、红军帽、竹斗笠、红领巾一应俱全。安藤润一郎和幼儿园小朋友们最爱玩的游戏是打鬼子。

  “小润,你做鬼子吧。”幼儿园里,一个小朋友对他说。因为安藤润一郎名字太长,老师干脆取其中一个润字,叫他小润。小润成为他日后在中国学校的名字。

  小润一家抵达中国的1976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后的第四年。两国在联合声明中明确:“日本方面痛感日本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在此背景下,对华友好的日本友人受到中国人民礼遇。这正是年幼的安藤润一郎在所感受到的。他说:“没有人叫我小日本。”而他自己也没有觉得和小朋友有任何差异。“历史证明,中日友好事业对两国和两国人民有利。”这句话在安藤润一郎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对于爱好和平的日本人,中国人民永远欢迎和尊重。在抗日战争纪念馆,一位年轻的馆员陪同安藤润一郎,耐心介绍纪念馆藏品。在一个展区,馆员说,这里的设计别具匠心:缴获的日军物品被放置在地上,再以玻璃覆盖。人们参观时,隔着玻璃踩在日军物品之上。安藤润一郎低下头,一一脚下原属于他先辈的器物。其中一面破旧的日本国旗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对日本国旗的最初记忆产生于这里——。

  上世纪70年代,安藤的家——友谊宾馆是中国为外国专家安排的宿舍。隔壁,住着一位专家。或许是因为同在异乡为异客的缘故,人对胖乎乎的日本娃娃小润很是亲热。一次,人出差去了日本。一返回友谊宾馆,他就兴奋地敲开安藤家的屋门。

  远在异国他乡,一面祖国国旗往往是最大的慰藉,这种感受人所共有。人一定是琢磨了许久才想到为小润从日本带回这样一件贴心礼物。

  “鬼子旗!”小润惊叫一声,夺过日本国旗,重重摔在地上,惊惧地躲到妈妈身后。在抗日战争纪念馆,安藤润一郎回忆说:“这样做固然极为,不过对于5岁的我来说,鬼子兵的旗子确实是一件可恨的东西。”

  9月的抗日战争纪念馆,迎来很多中学生,他们在馆员引领下,秩序井然地参观着。学生被一幅旧海报吸引。海报上,一名日本兵正拔刀,另一名日本兵上前。此外还有一行日文说明。

  读罢日文,馆员用把它翻译成中文告诉孩子:“住手!要替父母、妻子想一想,死不得!出是,反战!”

  这句话,这样的情景,对于一旁的安藤润一郎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在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华战争的年代,日本不少有识之士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安藤润一郎的父亲安藤彦太郎就是其中之一。

  安藤彦太郎生于1917年,早在中日战争爆发前,就与中国留学生有着广泛接触。通过教授中国留学生日语,安藤彦太郎较早知道了中国新文化运动、鲁迅、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也知晓中国人的民族气节。

  1937年,日本全面发动侵华战争,不少中国留学生离开日本、归国纾难。而此时的安藤彦太郎在东京一所中学任教员。“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左传》的训诫,安藤彦太郎是熟读的。他已经预料到日本将战败。

  “同学们,如果有一天你们去打仗,不要死,一定要活着回来。”安藤彦太郎对下面的学生们一再。

  并非每个人都能活着回来。死在中国土地上的日本人里,有安藤润一郎的姥爷。日本侵华期间,姥爷是伪满洲国某县县长。“1945年,他被进入中国东北的苏联红军了。”安藤润一郎说起姥爷之死,特意用了“”这个立场鲜明的词汇,“我姥爷是日本帝国主义的,是中国人民的加害者。”

  死了,身后留下的是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女儿生在中国沈阳,依地名,取名岸阳子,日后成为安藤润一郎的母亲。

  侵略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灾难,也让日本人岸阳子母女的生活落入深渊。日本投降仪式结束后,第一位进入东京的外国记者布莱恩斯报导说:“所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只有孤零零的一些建筑矗立在平地上:公共澡堂的烟囱、笨重的仓库,偶尔还有铁门紧闭的低矮建筑。”岸阳子母女生活的首都东京,经济结构已经被摧毁,700万人中,500万人已经离开……贫穷和饥饿时刻着这对孤儿寡母。

  几乎用了整整一上午,安藤润一郎才参观完抗日战争纪念馆。他不住对陪同的馆员说“对不起”,因为他看得很慢很仔细。由中国的抗战表述,他联想到当下日本右翼逆流对战争的否定。他说,这些年,揭露历史的学者甚至会受到右翼的。

  据《每日新闻》日前报道,日本兵库县奈田中学从2015年开始使用一套题为《我们一起学人类历史》的教材。教材提到日本在二战期间强征“”。奈田中学校长说,学校采用这套历史教科书后不久,一名执政党党官员便联络到他,他为何选择这套教材。

  接着,从2016年3月开始,这名校长不断收到含有信息的明信片,内容均为反对校方使用这套历史教科书。短短6个月内,校长共收到200多张明信片。寄卡片者自称是在校生家长或该校毕业生,但内容高度一致,令人怀疑某些右翼组织在背后策划此事。

  即便右翼甚嚣尘上,安藤润一郎依然确定地说:“我承认日本侵华战争,承认南京大,承认。”

  他对日本侵略历史的勇气,一部分来自于姥姥。步出抗日战争纪念馆,他关照记者,“你一定要写一写我姥姥。”那个曾经的伪满洲国县长太太,战争期间甘做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工具。作为弥补的一部分,2006年去世时,她留下1000万日元巨款,后人捐给日中友好会馆,成立基金会,专门励从中国东北到日本留学的研究生。每年举行一次论文比赛,每篇2000字,第一名励20万日元,第二名励10万日元。

  临行前,安藤润一郎在桥头与乾隆御笔题字的卢沟晓月碑合影。1937年7月7日,卢沟晓月碑了日本军人炮轰宛平城的硝烟。今天,它目送一位日本学者返回城里名为“友谊”的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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